焦安祥

      風雨送春歸，飛雪迎春到。小雪大雪又一年。過新年，穿新衣，打著燈籠去拾雷子。兒時遙遠的印記，莫過于大年夜里，小哥幾個前呼后擁排著小隊，雀躍地往返于南山北溝的崎嶇羊腸山路中。     除夕夜晚，山村里辛苦勞累了一年的男勞力們互相湊在一起，拉著家長里短順便小酌幾杯：有用地瓜干換來的散酒，也有串香、高梁、小鍋等品牌瓶酒，炕桌上就著的幾樣小菜，無非是方肉炒白菜幫子、芹菜加小蛹子、咸魚豆腐、花生米黃豆凍子等。偶而轉到了獵戶人家，少不了端上來一盤香味濃郁的野兔肉凍子。在秋收過后尤其是寒冬，扛起火銃結伙去翻山越嶺一路風塵地尋個野味，拾掇妥當了，很珍貴呢，專門留著招待前來拜年的本鄉(xiāng)本團(看山，散居)，還邊喝邊嘮，眉飛色舞地講述著獵場上的風趣，在座的人如臨其境。     喝完酒再猜拳打會兒撲克，離發(fā)紙還早著呢。這時家庭主婦們帶領閨女，找上一些硬幣，洗干凈了包進餃子中，煮餃子得用芝麻秸或者黃豆秸，寓意著年年出官。出鍋后看誰先吃到或者誰吃出帶錢的餃子多，說明誰有福。     

      除夕夜里不能亂說話，要只說好話，很靈驗喲。那年，熱氣騰騰的餃子剛上桌，石頭猴急著夾起一個去蘸蒜泥，餃子掉進蒜碗中，“壞了壞了壞了壞了”!本來就結巴的他，挨了一個巴掌不說，初一老母豬產的仔兒，全部夭折了。無獨有偶，有大齡社員除夕夜腳踩到了屎上，同路的伙計金玉良言一頓奉承“今年走屎（時）了，立馬說媳子”！春暖花開，對象談成。     除夕夜無拘無束的堂兄弟九個，迅速組成了借拜年去拾雷子的小分隊。一夜連雙歲，五更分二年。子時過后，各家各院燃下了遍地煙花爆竹。成了我們的撒歡之地，提著燈籠專找未爆響的夾信雷子�！胺徘鷥骸�、掰開幾個點燃中間或者攢著回家剝開，將藥裝進打青霉素針倒出來的小玻璃瓶里，放火槍用。     做火槍可是個巧妙活兒：將彈殼尾部的銅堵頭用刀尖慢慢剔透，找塊噴霧器上的廢鋼管，插入殼內，據(jù)說鐵見了鹽水會生銹，順手從咸菜缸中蘸上幾滴，周圈用鐵絲纏在木槍托上，用車內胎皮幫助增加撞針彈性。裝進火藥和適量的鐵砂子，用紙團輕輕地封住槍口，舉起槍來照準一塊大石頭——“砰”地一聲響起，竄出去的鋼管返彈到耳邊，震耳欲聾，嚇死了！幸運的是耳朵完好無損，有驚無險了！     

      鄉(xiāng)下的風俗，年初一不能走親戚的。我們湊齊了后，分成幾個小幫，有找小石板打瓦的、有碰拐的、有跳繩的、有玩沙布袋的。玩久了年齡稍大一點的，也會安部就班地學起大人們的樣子，從兜里掏出來9分錢一盒的寶葫蘆牌香煙，人模人樣地吸上幾口。嗆得咳嗽起來不得將煙扔到地上。     初二，娘給我們找出白柳笎子，裝好6個大餑餑、兩塊發(fā)團，用小包袱蓋嚴實了，用根小木棍，哥倆輪換撅著，到十多里外的袁家莊走舅家去。     彎彎的羊腸小路，上下起伏。半路上歇一會兒，檢查笎子(因步行顛簸地厲害，臨出門時笎子里餑餑是滿的，走著晃著餑餑就沉下去成了半笎子，得重新歸攏歸攏，撐滿笎子）。

      小孩兒不喝酒，炒盤自然也就減免了。妗子包的蘿卜餡水餃，飯后一碗餃子湯，來個原湯化原食。然后在院子里和表哥表弟們追逐戲耍，期間玩反了臉我抄起一根二尺桿子，打在大表哥生著癤子的頭上，弟弟竟然把哥哥打哭了！小舅也沒舍得吵我。臨回時順手牽羊偷走了兩節(jié)五號小電池，是表哥自學組裝半導體收音機用過的。舅每人分給兩毛錢的押腰錢，恣毀了哥倆，正月十五買了滴滴金兒……
現(xiàn)如今我們都早已成家立業(yè)，過年的時候很少機會聚在一起了，尤其是防疫期間。
      憶往昔崢嶸歲月，珍當下盛世年華。現(xiàn)在過年了，政府號召不燒紙、禁放鞭炮，齊心保護環(huán)境，共同守護祖國的藍天。在黨的正確領導下，科技發(fā)展突飛猛進，人們衣食無憂。寬廣的村村通道路，高樓大廈林立，網絡、平板、手機，語音、視頻聊天，親人就在眼前。城鄉(xiāng)幾乎無差別。如今，大家視富康為素常，而那些內心深處抹不掉的年的印記，似乎在訴說著什么。
（作者為天泰建工員工）